往北海道的航班上, 雖然是五月下旬的初夏時節, 但座位還滿是蓄勢待發的港客, 事實證明「要飛」的決心, 不因有沒有飄雪與零度而改變, 也無分四季日夜與早晚; 就像走道行過一女子, 邊行邊向身旁男伴木然自語「又話貴機票, 咪又係咁多人嘅」的矛盾口吻, 明知全世界(其實港客最捧場)都湧去東瀛, 明知今時今日香港最多可以隨想隨飛的閒人, 都仍要在口舌上掙扎一下, 說到底人再多機票再貴地方再偏遠, 都要去, 尤其在日元跌穿五的興奮時候.
去旅行是開心事, 特別在不怎麼令人開心的時勢, 只要花小錢便又能自我陶醉(或麻醉)三五七日, 絕對是後疫情時代最當道的社會經濟活動. 跟去年六月初飛往台灣的航班不同, 這次要花四五小時的航程上, 中年與熟齡的佔多數, 還有不少中氣十足與活潑躍動的銀髮團. 就在我前數行的窗口位, 就坐著兩個buddy buddy的大叔, 從起飛前閒話家常到落機一刻, 到步過關或領行李時, 身邊也不乏大媽師奶叔叔嬸嬸類朋友, 他們通常健步如飛又神清氣爽, 信心滿滿甚至一臉回復少男少女的雀躍, 所到之處, 可謂令機場或交通工具上生色不少. 這些專享兩蚊優惠的「老友記」, 勞碌一生(或半世吧), 花枝招展的暢遊外地, 去花田搶拍去手信街搶買還有去duty free店搶買心頭好, 都是值得驕傲的事...如果我們相信, 今天的中老年一族, 都是自割「自家韭菜」的享受人生吧了, 而且也非香港獨有, 札幌的狸小路, 小樽的商店街, 以至富良野的溫泉酒店早餐區, 台灣或韓國的富貴老友記都大行其道, 這絕對是不可忽視的龐大消費群, 撇除其他殘疾衰弱獨居孤苦長期病患, 寧願執紙皮而不去領(或騙)綜援, 或仍身處各種身心受虐處境的老人, 他們的確是充滿「希望」的耆英代表.
也許這就是「各有前因莫羨人」的最佳見證. 戰後嬰兒潮出生的那一代, 經常把生活艱苦掛在嘴邊, 但經濟起飛股匯暢旺樓市瘋狂也正發生於他們的黃金時代, 六七八九十年代的上流升遷, 累積財富與投機獲利的機會, 偏偏就在千禧年前後, 隨著種種疫禍, 以及經濟崩壞身與人口結構的淪落而消磨殆盡, 七八十後出生的, 剛踏出社會就遇上這種景氣, 更遑論後面的年年後生了. 在等候上機回港的閘口附近, 堆滿一眾大包小包, 興奮議論著還要買這買那的熟年團友, 在買夠聊夠的閒時, 總有一件不能不做的事, 就是準時拿出手機, 滑動更新屏幕上的股票行情, 這, 才是他們的生活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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