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那個少年

和暖又晴朗的天氣, 是今年聖誕節的寫照, 日照慷慨地灑落, 穿透淺層雲團後卻份外迷濛, 是讓人睜不開眼的目眩 - 那是好天氣嗎? 沒錯, 人人還可以夏秋裝輕身出遊, 在假期裡逃離工作, 但真的有好心情嗎? 連陽光也變得如此詭譎, 一樣本城每個角落的焦頭爛額, 日光下只有蒼白的頹氣侮氣與戾氣, 就是沒有節日最純粹的喜氣. 總記得小時候的那一年, 爸媽趁平安夜帶我們去尖東看燈飾, 難得讓小孩與商場聖誕老人留影, 還留下一張今天仍夾在舊式大本厚重相簿裡的即影即有寶麗來歷史照片, 在漸層褪色的膠片上, 仍難掩當時孩子們的天真爛縵, 與對節日期待獲得愉悅滿足的由衷開懷, 我不能想像, 今年在相同地方正準備歡渡聖誕的孩子們, 遇上大街上嚴陣對峙的衝突與一顆顆在身邊爆發的催淚彈時, 心裡會留下什麼樣的疤痕!

既然上街在今時今日變得如此奢侈, 那就留在家吧! 自私點來說, 對我是沒差的, 城市要崩壞, 其實誰也阻擋不了, 唯有塵封在回憶裡的美好, 這時候便是最現成的止痛劑! 聖誕夜的電影台, 以為好歹會播幾套應節舊片, 讓不想去戲院看《葉問》或《魔雪奇緣》的民眾, 有點情緒失落的節日寄託, 但...竟然沒有! 片單只有已經無限loop過多次的《十二夜》或《百年好合》, 這根本是不需用腦的節目編排, 還是要選部安慰人心的上世紀聖誕電影有多難? Anyway, 我從影碟櫃裡, 掠過一系列《真的變愛了》,《BJ單身日記》以至《聖誕奇遇結良緣》與《如果·愛》等應節之選, 看見了Sandy的一張演唱會VCD, 雖然是卡拉OK版, 但照「殺」! 果然, 這張輯錄了2002年林憶蓮紅館個唱共廿多首歌曲精華片段的低解像度影畫, 讓我重拾逝去年華沈浸大人情歌的懵懂小日子! 演唱會雖在千禧後, 但選唱的曲目都以憶蓮在九十年代最盛放與都市化代表作為主, 也是我的快樂時代; 從《都市觸覺》系列, 到《夢了瘋了倦了》與《野花》兩張概念大碟, 已經從容不迫地呈現了一整個香港樂壇創作與想像最豐饒與開放的時期. 一首首熟稔的作品, 讓人瞬間重回那個每個人都感覺到城市起伏的年代: 像《傾斜》,《不不不》,《燒》與《逃離鋼筋森林》的生活節奏, 像《痴纏》,《依然》與《早晨》的感情思潮, 還有《野花》,《一輩子心情》與《沒有發生的愛情》的平靜悠然, 都是這十多年來城市久違了的氛圍. 在電視機旁嘶聲力竭地和唱的同時, 是在對曾經迷茫的輕狂歲月喊話, 還是對早已變調的都市況味作悼念? 我不知道, 我只是聽著《沒有你還是愛你》的時候, 閃過一下坐在上層巴士裡頭殼發熱猛轉牛角沈溺在幻想裡的那個少年.

老實說, 十七年前的演唱會, 說遠不遠, 說近也不是, 但要說景物依舊嗎? 大概除了歌者的那副溫婉面容外, 其他的舞台表演風格與當年仍然興奮雀躍的觀眾們都應該「人面全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