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一隅

星期天午後的茶樓, 門外堆了一群街坊, 三三兩兩扶老攜幼的排隊等位, 電子屏幕上不時轉換入座數字, 連同負責劃位派飛那櫃檯阿姐的叫喚廣播聲, 成為這小商場裡的日常; 由於在商住區, 平日茶客是附近的上班族, 假日便是週邊私樓居民與外區訪客, 就像我那天約了朋友 M, 大家都不住這裡, 卻圖個中間點, 在這不算嘈雜的酒家喝個午茶. 對, 現在已經不叫茶樓了, 除非是歷史悠久的大榮華或蓮香, 九龍的傳統茶樓也已經拆得八八九九了, 中環的陸羽是仍在, 但人家是茶居, 江湖地位不同, 存活至今便是證據. 今天的新式酒樓有寬敞也有狹小, 有連鎖式管理, 也有環頭環尾的老字號, 但都燈光通明光鮮亮麗, 各式點心紙混在推介餐牌插在茶桌的膠架上, 食品隨落單後由傳菜大嬸輪流奉上, 疊著層層竹籠透著蒸氣的點心車在廳堂巡迴的場景, 早已不在.

茶樓作為庶民聚集聯誼交際的集散地, 這點從廣東茶室文化伊始, 卻從沒變過; 它與茶餐廳或快餐廳不同, 在廣闊的廳堂放滿距離不到五呎的大小圓桌, 一方之內各家自有家常閒話, 但一抬頭卻又融在公共空間裡, 旁邊坐著什麼張三李四, 其實一目了然, 更遑論早茶午市常見的「搭枱」需要, 關係算是不情願地變得「親密」. 那天我剛喝下一口香片, 而 M 正要發表時局偉論時, 忽然有個大眼鏡小男孩走近, 帶點口吃的指著枱上一籠棉花雞說:「好...吃嗎?」, 我倆唯有順著回應:「好吃呀, 你有吃嗎?」; 對於突如其來的搭訕, 沒什麼奇怪, 茶樓裡本來就經常有孩子們四處奔跑, 而這個外貌上似是輕度病患的男生, 就是從對面茶桌走過來的. 正當他想要繼續聊下去時, 他姐姐走過來一手揪著男生回去, 面上還帶點不耐煩神情, 顯然這情況不是第一次; Well, 人家孩子當然輪不到我們管, 再望望那桌一家四口, 父母狀的兩人十分平靜的看待剛才那一幕, 不要說歉意了, 是連表情, 也欠奉! 吃了一口腸粉後, 那孩子又過來聊天了, 這次問我們有吃月餅嗎? 手上揮舞著疑似月餅兌換券, 吃吃笑的興奮著, 那時阿媽與粗暴姐姐不在, 阿爸終於發現孩子又找陌生人談話了, 才又平靜地引導小孩回去, 這次終於把孩子抱坐在自己身上, 好好看管了! 事實上, 這件妙事完全沒有打擾到我們品茶的雅興, 四周的人客員工也繼續進進出出, 所以說眾生相嘛, 這裡什麼人都有, 三教九流還是衣冠楚楚的, 茶樓儼如小社會, 是個看盡百態的好地方.

那些高官不是口口聲聲說要聽民意嗎? 去茶樓坐一會便對了! 另一個早上在街坊區的茶樓裡, 滿目皆是長者朋友, 在週末朝的八點半這情景也是合理的, 當中不少是獨個兒與 「搭枱」客對飲的, 先來個盎頭飯, 加籠小點心, 偶爾與相熟的部長東拉西扯的聊幾句, 又或側聽兩呎旁阿伯發的悶牢騷, 這樣又過一個早上. 臨走前, 發現鄰桌一個「搭客」開了一瓶紅酒, 酒杯(對, 還有一隻合規格的透明高身酒杯)還倒滿了三份二, 酒瓶與餐桌完美地融在一起, 那粗布麻衣的大叔也是施施然的坐著, 彷彿對週遭一切漠視, 就在他身後的收銀處也沒有干涉理會...早茶喝紅酒嚐點心? 這景象也太詭異了吧! 冷不防阿媽留下一句:「看吧, 拿政府錢的就有他的方法!」. 嗯, 這種人是什麼人? 你們自己猜吧!